今天，廣東正式復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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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共交通工具上空落落的座位，商業(yè)區(qū)里緊閉的商店大門，都在直觀地展示著疫情籠罩下復工的困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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部分企業(yè)可以通過“線上開工”補救，更多依賴線下消費和實物交易的行業(yè)，如今要承擔的不僅是春節(jié)，甚至可能是一整個春天的蕭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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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這影響的絕不僅僅是GDP數(shù)字，更是一個個普通家庭和個體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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餐飲業(yè)的“至暗時刻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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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沒等到春節(jié)假期結束，年初三，僅僅在家坐了兩天的何生，便匆匆趕回任職的酒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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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家位于深圳的酒店，規(guī)模大、服務好，開業(yè)不到兩年，便在強者如林的深圳餐飲圈子里有口皆碑。何生是這家酒店的總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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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春節(jié)，這里的茶市極其紅火，門口每天坐滿了等位的人們。今年卻一反常態(tài)，只有零星的食客，幾個戴著口罩的員工站在大廳待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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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疫情影響，酒店1月下旬至2月底的宴席訂單，幾乎全部取消。春節(jié)期間的日營收額，往年能達到百萬級，如今斷崖下跌到只有幾萬。占每月營收30%的員工薪水，以及20%的租金，仍然要照常支付，這樣算下來不到一個月虧損就要超過千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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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“入不敷出”，酒店在疫情期間依然堅持開工。何生是酒店的“大管家”，每一條指令都關乎酒店的整體運轉。他必須隨時隨地關注肺炎疫情的最新進展，從大小渠道了解政策風向，不斷更新工作安排，以應對任何可能威脅酒店存亡的風吹草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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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，片區(qū)內規(guī)模近似的酒店，基本全部停業(yè)。放眼全深圳，也只有類似萬豪、香格里拉這種財力雄厚的酒店，尚在咬牙支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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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生告訴識廣，如今營業(yè)只能增加虧損，但要為員工的安全考量?！拔覀冇袔装偬枂T工，好多人的老家已經被封城、封村，若臨時停業(yè)，他們也無處可去，也有在路途上感染的風險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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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節(jié)過半，如何對待想要復工的外地員工？何生說會勸他們暫時不要回深。而對已經在店的湖北籍員工，何生會先將他們送至社康中心檢查身體，確定其身體健康，再送至統(tǒng)一接待湖北來深人員的“定點酒店”進行隔離，花銷均由酒店承擔，工資也照常發(fā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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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生從業(yè)時間長，親歷了“非典”之后一批餐飲企業(yè)的“倒閉潮”?！耙咔閷衲甑牟惋嬓袠I(yè)，乃至整個服務行業(yè)都是一次洗牌，等于加速了優(yōu)勝劣汰?，F(xiàn)金流中斷的情況下，只有積淀較豐厚的綜合型酒店或者連鎖餐飲品牌，才有可能熬過這段時期，比較弱小的單體餐飲就會被淘汰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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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生的妻子在一家大型商場里的客家菜餐廳上班，屬于體量較小的中型餐飲。公司的復工時間，從大年初七，推遲到正月十五，然后又延遲。而她的一些同行，單位處于疫情較重的地區(qū)，甚至已經結清員工的工資，選擇結業(yè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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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十二，何生任職的酒店也正式宣布停業(yè)，因為最新的確診病例已經出現(xiàn)在了深圳的高級酒店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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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的拐點還不知要等多久，復工的日子也難以確定。

疫情之下的餐飲業(yè)正在經歷一場寒冬。

據恒大研究院近日發(fā)布的一份報告估算，受此次疫情影響，餐飲零售業(yè)僅在春節(jié)7天內的損失就可能高達5000億元。西貝莜面村老總賈國龍在接受投中網采訪時更是表示“倘若疫情在短時間內得不到有效控制，西貝賬上的現(xiàn)金‘撐不過三個月’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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餐飲業(yè)一片晦暗，人們不知這片晦暗后面是黎明，還是更深的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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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張平靜的書桌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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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月20號左右，在鐘南山接受央視采訪時明確新冠病毒可以人傳人之時，小劉已經隱約從同事和同學那里聽到了關于疫情的傳聞，當時，她沒想到情況會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舉國足不出戶的地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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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劉在佛山一家大型的中小學輔導機構工作，疫情爆發(fā)之前，她一直都是做線下教學。直到1月24號，除夕當天，她的工作郵箱收到了公司的通知：將年后的線下教學轉為線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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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劉就此匯入了年后數(shù)百萬的線上開工大軍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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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第一節(jié)課是八點，為了避開線上教學系統(tǒng)的登錄高峰，小劉七點半就登了上去。除開午飯一個鐘和晚飯兩個鐘的休息，她要一直面對這個系統(tǒng)到晚上九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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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劉的課程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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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現(xiàn)在全球線上上課，網絡供應不來”，“就好像你全球有13萬人同時上一個網站，網絡不好的人必定會上不去，同樣道理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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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重打擊了線下行業(yè)的疫情，反而把線上教育托到了風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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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應對疫情導致的開學大規(guī)模延遲，根據《證券時報》的消息，截至2月2日，教育部組織了22個在線課程平臺，免費開放在線課程2.4萬余門，覆蓋了本科12個學科門類，?？聘呗?8個專業(yè)大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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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時，證券市場上多支教育股的漲幅也高歌猛進，根據《中國證券報》的消息，截至美國當?shù)貢r間2月7日，網易有道股價暴漲29.12%，創(chuàng)上市以來新高，51Talk和新東方在線的股價也分別上漲19.52%和15.81%。阿里、騰訊、字節(jié)跳動等巨頭更是加快跟進了自己的教育業(yè)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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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資本的潮起潮落，離小劉的日常工作過于遙遠。她只是注意著眼前一張平靜的書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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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劉愿意談論的是一些更加細微日常的變動，由于在家上課，她感覺跟家人的關系拉近了?！八麄兝鲜窍肟次疑险n，現(xiàn)在盼到了?！毙⒌母赣H看過她講課之后，說要拿她的作業(yè)去做。小劉還為此特意發(fā)了條朋友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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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，和學生的關系則變得有些局促，小劉的學生們更喜歡線下聽課，她也覺得線下相比線上“與學生的距離感更好把控”，線上“有監(jiān)課系統(tǒng)在后臺”，“而且不能拖堂，課程多，節(jié)奏快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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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爾聊到疫情，學生一反平時總嫌假期不夠長的態(tài)度，“他們也怕耽誤學習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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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都會期盼他們沒有的生活或者想處于他們想象中的狀態(tài)，但真的實現(xiàn)了，反倒會變得不自在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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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有些學生甚至連線上上課的機會都沒有。因為疫情導致的封路，他們被困在鄉(xiāng)下，網絡條件太差，無法線上聽課。小劉的一些湖北籍同事，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，連線上開工都做不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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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在相對能夠維持原來運作的行業(yè)，面對疫情，實際上也做不到獨善其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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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是緩兵之計”，小劉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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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待漫長的宣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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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月30日，日內瓦時間晚上八點三十三分，世界衛(wèi)生組織總干事譚德塞在新聞發(fā)布會上，宣布將新冠病毒疫情列為“國際關注的突發(fā)公共衛(wèi)生事件”（PHEIC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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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已經是北京時間31日凌晨的三點三十三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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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譚德塞在后面兩次強調“這一決定不是對中國投下的不信任票”，并說“沒有理由采取不必要的措施干預國際旅行和貿易”。但強打精神熬到這個點的阿K，已經沒心情再聽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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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家里的工廠接下去一個月大概是不好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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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K是湛江人，借助湛江的水產資源和港口優(yōu)勢，家里經營著對水產品進行冷凍加工，出口到歐洲和非洲國家的生意。國際重大事件掀起的風浪常常影響他家的經濟狀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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湛江霞山水產品批發(fā)市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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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世衛(wèi)作出了PHEIC的定性，卻又不建議采取旅游和貿易限制，就使得各國在防疫的尺度上變得難以把握，面向外貿的工廠拿不準國際行情，既不敢再保持全力生產，又狠不下心停產止損，開工或不開工，都是一個懸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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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只是工廠所在這一環(huán)，整個行業(yè)都在忐忑不安地觀望。工廠對接的外貿公司，雖然已經復工一周，但手上沒有成交的單子，只是反復地打電話查郵件，等待國外客戶去決定下不下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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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國外客戶也在等待，等待自己的國家出臺相應政策——限制或不限制與中國的貿易，又或者等待中國的疫情在接下去幾周里變得可控或不可控——來決定自己個人要不要放棄這塊市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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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K父親說，二月末是一個最后的底線：“如果到時都搞不定，那全年就完了，因為三月份正是水產投苗育苗的時節(jié)，錯過三月，之后管你出口還是內銷，連開工的原料都找不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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阻礙著工廠開工的，還有更現(xiàn)實的人手問題，雖然1月27日廣東省政府就已經在新聞發(fā)布會上表示“廣東各地不會封城”，城與城之間的交通依然開放，但廠里的工人過年回到鄉(xiāng)下老家后，連接鄉(xiāng)村與城鎮(zhèn)的鄉(xiāng)村巴士因為疫情停運?！肮と藗兗词瓜牖貋韽凸ぃ沧卟怀鲎约杭议T口?！?/span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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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細血管，而不是主動脈，掐斷了一個行業(yè)的血液供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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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論行業(yè)里的雇員還是雇主，目前唯一能做的，都是等，等到疫情出現(xiàn)拐點，等到鄉(xiāng)村巴士恢復，等到外商重拾信心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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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這場漫長的宣判結束。

撰文 | 克朗代克、Elle

編輯 | P.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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